大象新闻记者 谢昰炜
大量的劳动者因为工作变动、单位欠缴等原因导致社保断缴,其中很多人都是临近退休才发现自己缴费年限不足,无法足额领取养老金。
社保一次性补缴政策,正是为这类群体提供补救通道。但社保补缴政策性强,相关劳动关系证明材料因年代久远不易搜集,很多人选择委托社会上的代办机构来办理。
今年5月中旬起,大象新闻·大象帮陆续收到多条来自广州网友的求助,称在委托第三方公司办理一次性补缴社保过程中陷入骗局,应补的没补上、影响养老金领取不说,已付给公司的数万元甚至十多万元费用也退不回来。
大象新闻记者采访发现,投诉指向多家代办机构,涉及金额预计超亿元。
委托第三方公司代办社保补缴,事没办成,钱退不了
广州余女士的母亲莫女士年轻时缺了5年的社保没有缴纳。退休年龄越来越近,莫女士很是焦虑。
2023年11月,从朋友处得知广州懿行商贸有限公司能够代办补缴社保的事项,莫女士如获至宝,很快添加上了公司一名业务员的微信。保险起见,莫女士还和朋友一起到这家公司做了实地考察。
2023年11月22日,莫女士和朋友与广州懿行商贸有限公司签署了《咨询服务协议》。协议显示,广州懿行商贸有限公司为莫女士等提供养老金办理类事务咨询服务,服务期限为9个月。
签署协议当天,莫女士和朋友向公司一次性缴纳了相应的费用。莫女士需要补缴5年,费用为63000元。她朋友交了3万多。
“到了2024年8月,眼看要到协议的截止日期了,我妈妈的社保一直没有补缴成功,在8月8日的时候,有个业务员联系我妈妈说让她去签一份补充协议。”余女士说,业务员给出的理由是社保部门审核流程繁琐、政策调整等,并称签完补充协议后很快就能办理好。
2024年8月9日,莫女士和广州艺嘉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签订了一份《补充协议》,将此前协议的服务期限顺延至2025年2月21日。
“中间我多次向业务员询问进度,她就一直用各种理由来搪塞我。”2025年2月21日,《补充协议》也到期了,事情依然没有进展。感觉这家公司太不靠谱,余女士陪同母亲还有母亲朋友一行三人到广州艺嘉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签下了《解除协议》。
“《解除协议》上说45个工作日内退款会到账,但是到了4月中旬,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在网上搜了一下‘艺嘉’这个公司,发现有人说被这个公司骗了。”这个发现让余女士很是吃惊,她迅速和其他投诉人取得联系一起维权,公司总是推三阻四不予解决。维权者中有人求助当地的媒体进行报道,也有人选择直接报警。
多个“补缴社保”代办机构浮出水面,涉案金额或已上亿
余女士称,她刚开始进入维权群的时候只有几十个人,但随着事件慢慢扩散,群里的人涨至几百,而且出现了多个类似公司的维权群,“现在我们统计到的人数已经有上千人了。”
广州殷先生的父母是个体经营户,2014年才开始缴纳社保,眼看要到了退休年纪,社保累计缴费年限还没满15年,达不到按月领取基本养老金的条件。2023年4月,殷先生的父母在网上看到星宸(广州)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可代缴社保”的短视频,便联系上对方进行咨询。2023年4月17日双方签订了协议,殷先生父母分别缴纳了62500元和112500元,委托对方代办“补缴社保”的业务,服务期限为9个月。
殷先生说,在第一次协议到期前,父亲去询问办理进展,对方表示材料正在审核,可以签《补充协议》延长服务期限,“我父母后面签了两次补充协议,都没有办成。”殷先生去年11月得知此事后,便带着父母一起到星宸(广州)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讨要说法。
“当时看他们公司装修不错,有很多人办公,来办理业务的人也不少,但我听了他们那些话术,感觉就像骗子一样。”将信将疑的殷先生先让父亲签了《解除协议》。“当时说好一个月全部退款,结果拖了三个月才退完,还是几千几千的分期退,我一直‘磨’着他们,才把我父亲那6万多元全部退了回来。”
殷先生称,他在去年11月还同时向法院提交了诉讼申请,“当时法院判了我们胜诉,但是目前,我母亲那11万多元还没有要回来。”
余女士向大象新闻记者提供的一份维权者自发统计的表格显示,截至5月26日,已经有1200多人填写,涉及金额累计已超过1个亿,涉及机构除了上述的广州艺嘉咨询服务有限公司、星宸(广州)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还有广州一米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广州骏宝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广州德群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等,共计8家公司。
今年4月份至今,维权者通过各种关系查询发现,这8家公司存在职员混同、股东混同的情况,“我们很多人签的协议,除了公司的信息不一样,其他内容全都是一样的。而且这些‘代缴社保’的公司,背后指向的都是一家名为广东神鹰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余女士称,他们已将收集到的材料提交给了当地警方。
当地警方已控制代办机构部分骨干人员,后续调查还在进行中
采访期间,大象新闻记者陆续收到多名投诉人发来的报警回执、立案告知书以及广州12345的回复,目前当地公安已就此事进行立案调查。
5月27日,大象新闻记者电话采访广州天河刑警大队,一名民警称,目前,广州艺嘉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的骨干人员已经被警方控制,后续调查还在进行中,涉及案件信息和进度不便透露。
“因为现在报案的人员较多,我们正在逐一梳理,后续会一一打电话,核实他们的住址或户籍地址。”该民警称,“如果是外地群众,我们也会向他们辖区所属公安部门发协查函,由他们帮忙取证调查。”
另据当地警方透露,目前,涉事的“代缴社保”公司属地派出所都已开始立案调查。“市局也很关注这个案件,我们正在尽全力侦办,希望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北京市中伦文德(郑州)律师事务所刘芬宇律师认为,社保补缴政策有严格条件,需要真实劳动关系证明材料,任何“代办”、“包过”均属违规。
“如果涉案公司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补缴社保’、‘无门槛退休’等事实骗取钱财,涉嫌《刑法》第266条的诈骗罪。被害人应保留合同、转账记录、聊天记录等证据,及时向公安机关报案。”刘芬宇说,“若警方已立案,被害人可联系办案机关登记损失,后续可能通过退赃程序获部分返还。如果公司以‘合法经营’掩盖非法目的,还可能构成《刑法》第224条的合同诈骗罪,量刑更重。”
刘芬宇表示,补缴条件仅限存在真实劳动关系且因单位原因漏缴的情形,个人无法“一次性买断”。退休需满足缴费年限和年龄要求,无“捷径”可走。社保业务应直接通过社保经办机构办理,勿信“中介包办”。
刘芬宇提醒:“大家要对骗局特征进行精准识别,比如:‘内部渠道’、‘走后门’、‘限时优惠’基本上都是话术骗局。”
记者注意到,2022年4月,广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曾发布提醒称,最近,网络上流传着一次性补缴社保的广告,宣称有特殊渠道能帮缴费不足15年的参保人一次性补足社保,立刻办理退休,或者可以帮没有工作单位的市民挂靠参保。广州人社、广州税务郑重提醒,根据有关法律规定,用人单位和劳动者必须依法参加社会保险,缴纳社会保险费,职工应当缴纳的社会保险费由用人单位代扣代缴。同时,对存在实际劳动关系,但没有参保或没有足额参保的时段依法依规补缴,没有劳动关系的补缴如挂靠参保补缴、虚构参保条件参保补缴均涉嫌违法违规。
此后,广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还曾多次发布提醒,“别相信一次性社保补缴广告,违法违规参保后果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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